【 花樣年華 】
#戀與製作人
#李澤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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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於一個八歲的小男孩來說,時間是一樣走得很快的東西。
在公園踢足球的時間,跟母親逛玩具店的時間,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時間,都是十分快樂的。
只是,那些讓人留戀的時光,總是霎眼便完結。
那時候的李澤言沒有擁有手錶,但他覺得時間多的是。
他每晚抱著爸爸媽媽送的娃娃入睡時,都會期待著明天的來臨,張開眼睛以後又是一個新的開始。這對孩子來說是像呼吸一樣平常而且理所當然的事情。
一天,父親送了他一塊名貴手錶,兒童版本,有聯名卡通人物圖案的。
工作忙碌的他問過了跟孩子比較親近的妹妹的意見,兒子應該會喜歡的。
而孩子對價格概念還是模糊,只覺得戴著踢球不方便,摔破就不好。
父親嚴肅地說著「一寸光陰一寸金」、「寸金難買寸光陰」之類晦澀難明的話。
李澤言自小聰慧,比同齡孩子更早學懂看時鐘。至於道理他不是不懂,但又有哪個小孩子喜歡聽呢?
「買個手錶給兒子也得說教一大堆!言言長大後不要變成老古板,要當一個有趣的大人呢!」
「......我只是希望兒子學會珍惜時間。」
「那可不是紙上談兵就能學到的,不如......我們現在就出去公園一起玩,以身教跟言言一起珍惜時間,身體力行是最好的實踐!」
李澤言一手牽著如太陽般耀眼閃亮的母親,另一手牽著月光般沉穩溫柔的父親,高高興興往公園出發,那便是他最幸福的時間。
小男孩在父母溫暖的目光裡跑跑跳跳,快樂不已。
「如果能永遠停留在這裡,時間不再流走,便可以一直跟爸爸媽媽一起,再也沒有分離。」李澤言心裡想著。
然而,他卻瞥見角落有朵凋謝了的枯黃小花。
那朵不知道名字的花,前幾日才跟女孩一起看過,今天就破落凋零。
沒有東西能永恆,花草如是,快樂如是,誰都不能保證屬於自己的明日一定到來。
李澤言看著在遠處談笑甚歡的父母,摸摸腕上冰涼的錶面,時針滴答走過,聽聽看看時間的流動。
父親的話,母親的話,似懂非懂。
就算結束的大鐘哪天敲響,他都不想放手。
而在這一刻,小男孩唯一想做的事情,只有一樣。
「哎呀言言,怎麼突然撲過來抱住我們呢?真是難得啊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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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於一個廿八歲的男人來說,時間是一樣走得剛剛好的東西。
走得太快會錯過,走得太慢會失去。
只有剛剛好的速度,才能讓失散的兩個人剛剛好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回彼此。
就在眼睛對上的一秒間,薔薇綻放,一瞬花開,世界從此充滿了芬芳。
相知相對,相戀相許。
每一個瞬間,都是甜蜜的奇跡。
李澤言縱然可以把時間停住,也不能把它倒流。
不管他的腕錶如何名貴,機芯由哪位巨匠製造,鑲嵌的是血鑽或是祖母綠,得到的時間都是平等,一天仍然是分毫不差的二十四小時。
正正因為花瓣會散落,奇跡才能稱為奇跡,可一不可再的盛放之時更是顯得珍貴。
「兩位新人攜手走過高山低谷,在今天交織誓言,為了銘記這美好的一天,接下來請兩位互換婚戒,以表示對愛情的忠貞不渝。」
看著妻子垂頭認真為自己的無名指套上戒指時,除了柔和的鋼琴伴奏、徹耳的心跳回聲,李澤言還聽得了一點細微的聲音。
是分針滴答走過。
名譽與地位,美酒與香車,世間所追求的,李澤言都應有盡有。
他在有限的時間之中創造出屬於自己的未來,而跟心愛的女孩共諧連理,更是他的夢寐以求。
他唯一憂心,這輩子與她一起的時間太少,不求愛到天荒地老,但願能有白頭偕老的運氣。
凋謝是必然。
紅桃綠柳,落花冉冉,若可挽手相牽,同喜同悲,此生亦不枉過。
「啊、好緊張呢,戴不上去啊。」
「笨蛋,別慌慌張張的,畢竟我們──」
主禮人未有宣布,一切時間彷彿靜止,李澤言深情地吻上妻子的額角,眉宇間盡是柔情蜜意,為彼此送上了最美好的祝福。
「來日方長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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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於一個......嗯?多少歲了?
難得忘記,也好也好。
時間太多,記憶隨身,沒什麼重要的瑣碎就記得忘記好了。
花?現在有的只有老眼昏花啊。
錶?眼睛看不清楚,要戴什麼,或者戴不戴上都沒有所謂了。
白晝黑夜,何時要來,要不要來,隨它去吧。
所謂時間就是,白天弄孫為樂,散步喝茶,晚上尚幸能與老伴晚餐,看她牙齒都沒剩下幾顆還嚷要吃布丁,聽著秒針滴答走過,相擁入睡。
每個剎那都是天長地久。
落紅不是無情物,化作春泥更護花。
花開花落,或得一秒,每個人卻總得花上一生成就那短暫的燦爛花期。
「老頭,這輩子你幸福嗎?」
「我不『幸福』,姓李。」
老人白髮斑斑,臉上除了多了皺紋,還有一份看得透通的從容自在。
而從暗紫眼眸深處流露出來的愛意,依然一往情深,看著倚在臂膀的老伴的神態,彷彿還是那個年輕男子對心儀女孩的眷戀一樣。
「都多少年了,謝謝某個獨一無二的笨蛋讓我成為了世上最幸福的人。」
花蕊是圓,心花是源,一切皆是緣。
擁有時間,珍惜時間,歸終也是為了忘記時間,為了在某一刻為誰心軟,幸甚至哉。
- END -